【鹤一期】谲
一个柠檬味的学啪，年轻人的恋爱真好啊。
R级指定有，尽管只是R15的程度也不打算挑战lof
1
语言是有魔力的。
五十个音节在嘴唇上排列组合、萦回缭绕，于是命运的齿轮转动，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滚滚而去。人们依靠语言倾吐悲伤、诉诸爱意，事物总是如此。
然而总有特殊的组合徘徊在唇齿边，难以言说。它们在心尖上打着转，流转在唇畔齿侧，溢在眼睛和阳光里，最终一者落回心脏，再者散在柔软的空气里。
——言之则谲。
2
冬天的被窝无疑是比金毛犬都黏人的存在，因此混着晨雾与薄荷味的鹤丸国永绝对排得进一期一振的“冬天最讨厌榜”的TOP3。
一期睁开眼睛，不出所料占据他视线的是鹤丸放大不知道多少倍的脸。察觉到他醒来，鹤丸最后咬了咬他的鼻尖，后退几步躲开一期拍过来的手；他的嘴角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声音清爽得像薄荷糖：“早上好，一期。”
推理形式不成立，鹤丸国永让他喜欢得无可救药。
无视掉鹤丸“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总有给我一个早安吻的空闲吧”这样的聒噪声，一期换好制服、关好被鹤丸国永打开的落地窗后在鹤丸嘴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早上好，鹤丸殿。”
两家自上辈就是相识，住在老街区时鹤丸就喜欢顺着阳台的水管溜进一期的房间，这着实把粟田口夫人吓得不轻，而国永夫人却不以为意，由着鹤丸胡闹。即使搬离了老街区，两家各购置了一套独栋别墅，鹤丸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所以就有了这个从窗外连接鹤丸与一期房间的，小小的木质走廊。
这听起来就像欧亨利的小说，虽说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以及现在，两人交往中。
一期洗漱完来到餐厅的时候鹤丸正给秋田缝补着松动的衣服扣，五虎退的猫悠闲地趴在他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上。一期不满地皱眉，见他如此鹤丸不在意地摆摆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黑色的，没关系。”
药研把切好片的吐司面包摆到桌子上，问他：“叔叔阿姨今年圣诞节也不回来吗？”
“啊是的。母亲那边还是时装发布会……她总是很忙。”
“首席设计师很辛苦啊。”一期揉揉秋田的头发，又揉揉鹤丸的头发，这动作引得后者一阵不满；鹤丸小声咕哝：“我又不是你弟弟……”
明明较他而言更为年长，却也更加孩子气，对于这样的鹤丸一期实在无可奈何：“那么年长的鹤丸殿，请您赶快补好来吃早饭好吗？”
“就来就来！”
饭桌上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热闹。鹤丸嚼着只剩下边的吐司面包，不无羡慕地看着忙碌地照顾弟弟的一期。
他死都不想承认他安静嚼着吐司边的原因是，他想偷偷扔掉它们时一期蓦地一凛的眼神；他说那是少年人的忧伤。
当然，充满了奶油、麦香和煎鸡蛋味道的忧伤不值一提。
3
一期出门的时候鹤丸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清晨的阳光里他骑在白色的机车上，一脸得意的样子拍拍后座：“一期，吓到了吗？”
纵使无数次见过他恣意潇洒的样子，一期还是被鹤丸吓了一跳；制服外套搭在车把上，针织衫的扣子散漫的敞开着，里面的衬衣被他用颜料画得很有个人风格：众多躁动的元素在他身上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的产物却有着安静澄澈的样子。
该说不愧是鹤丸国永吗？
在少年人大大暖暖的笑容里他长腿一迈坐上鹤丸的机车后座，后者递给他一个头盔的同时接过他手里的单肩背包，对他说：“冷的话抱紧我就好。”
“您的体温似乎并不允许您说出这种话呢。”一期打趣他说。
受母亲影响，对衣着有着超乎寻常的高标准要求的鹤丸在冬天绝对不会像一期似的，缠上围巾戴上手套，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他总穿得单薄，以致一期隔着头盔都能感受到他棱角分明的背部线条，和比常人略低的体温。
明明小时候还有点肉的，抱着也更舒服。一期一振想。
八岁的儿童自行车、十二岁安了后座的、不伦不类的山地车、十五岁的电瓶车和十七岁的机车，一直一直他就都坐在鹤丸的后座上，从未变过。
一期收紧手臂，让自己与鹤丸贴得更近些。
拜他所赐，一期一振至今仍然对两轮交通工具的使用方法一窍不通。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天空还未完全褪去深青色，鹤丸把一期的背包递给他，说反正天还早他先去给光忠和小俱利看看他的机车，又塞给他一个好看的纸袋，让他交给同班的佐佐木同学。
“拜托啦，一期酱。”鹤丸的身影与他的声音一起淡在从北方吹过来的风里。
他身边总围着很多人，无论在是男生中间还是女生中间，鹤丸永远是太阳一样的、夺人眼球的存在。莫名的挫败感和失落感涌了上来，一期又一次觉得受欢迎真是个让人不喜欢的优点。
当他把纸袋交给少女的时候，他没忽视女孩子眼里倏地亮起的光。
“改得好漂亮……！我以为这条裙子买来只好扔掉了呢。”
……那家伙又为别人熬夜了啊。一期暗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鹤丸殿他经常帮人改衣服吗？”
少女回答说是的。
真是的，总爱替别人操心。
——有刺横生在心脏，由此产生阵痛。
4
“明天要去光忠家的甜品店里帮忙吗？”
周五的晚上一期收到了来自鹤丸的LINE消息，明明相距只有一面墙却坚持用普通情侣才会用的通讯方式，鹤丸对此解释说想见面就能见到那根本不是恋爱。
鹤丸说爱等于思念和关心和喜悦的总和，一期反驳他说只要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两个人就够了。
手指在电容屏上戳戳点点，删去最初打下的拒绝的文字，一期回他：“不会添麻烦吗？”
“我想跟一期一起逛甜品店，不行吗？”后面跟了一个手绘颜文字，歪歪扭扭的，甚是难看。
您的主课并不是去逛甜品店啊。一期突然无力吐槽他。
那晚一期的房间没有开灯，他看着银河里有光穿越千百个亿年落进他的房间，或明或暗闪烁不清，偶尔手机屏幕的明灭会吞噬这亮光；简直就像是拜托了星星替他们传信一样，冷蓝色的光里一期的脸有不甚清晰的暖色。
后来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期自己也说不清。早上他匆匆忙忙洗漱过后对着一柜子正装和运动服茫然无措，他平生第一次想揪着从前的自己去买衣服。
简直就像少女一样，这么想着一期颓废地在铺了一地的衣服前蹲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鹤丸说的“光忠”是谁，对那个比韩剧里的男一号帅一倍比男二号温柔两倍的大众情人他早有耳闻，所以不甘心油然而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LINE的提示音响起，一期有些烦躁地从乱成一片的地上找出了闪烁着提示灯的手机。
“一期好可爱。”
一期抓过床上打的枕头，准确无误地打中了躲在窗帘后的鹤丸。
鹤丸接住对着他的脸直直飞过来的枕头，把它扔回床上之后从背后抱住了还烦躁着的一期，在乱成一团的衣服堆里挑拣出几件上衣，想了想又噔噔噔地跑回他自己的房间，片刻后他带着一条裤子和一条围巾回来了。
“试试这个。”
鹤丸的眼里闪烁着自信与期待的光，可一期却感觉不太好；虽说身高相同身材相仿，一期到底还是没有自信与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设计师兼模特天赋的鹤丸相比。鹤丸天生身形偏瘦，骨骼仿佛带着刺一样的棱角分明，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与之相反的是眼里始终流淌着炽热的阳光，矛盾感在他身上得以最完美的融合，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一期还是认命地接过鹤丸的牛仔裤，比起在穿衣搭配领域一片茫然的自己他宁愿相信鹤丸的审美……虽说这私心也太过明显。
牛仔裤紧紧的贴在他的腿上，粗糙紧绷的质感让一期多少有些不适——然而最令他难堪的是，鹤丸的视线像是黏在了他的腿上似的，意味直白地让他不知所措。
“请您不要……这么看。”
“因为一期很好看啊。”鹤丸笑着把手织的流苏围巾递给一期，片刻后又大呼小叫起来，“啊啊啊一期不要那么缠围巾看不到脖子啊——”
最后还是得由鹤丸把围巾松松垮垮地圈在一期的脖颈上，他细致的整理好那些缠在一起的流苏，与一期一同走下楼梯。
5
所以说这是来帮忙吗。
烛台切眼神都失去了光彩，他看着工作间里鹤丸想尽办法往俱利伽罗的脸上抹他精心调制的奶油，俱利伽罗忍无可忍回击鹤丸的时候才绝望地发现给一身纯白的鹤丸抹奶油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哪里是帮忙的态度，分明就是来玩的啊。与俱利伽罗同样绝望的烛台切从盘子里舀了一大勺巧克力酱，拍在了鹤丸脸上。
甜品店里的味道甜腻得吓人，充满了年轻与热情的气息，一旁沉默的少年安静地揉着手里的面团，时而带着不无羡慕的眼神看着那边闹成一团的三人。
说什么想跟他一起逛甜品店……完全就是骗人的。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似乎要把所有不满揉进面团里似的，一期心不在焉的把手里的一块面团撕碎，然后把它们捏成一团，周而复始重复循环。
“甜点要带着爱意去做才能给客人甜蜜幸福的感觉啊，一期君。”
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一期回过头看到烛台切站在他的身后，脸顿时变得通红，似乎能看到其上冒出的蒸汽。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和失态的一期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十分抱歉……请、请让我重新做……”
烛台切打断了他的道歉，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一期君是为恋爱的问题烦恼吗？”
“怎么会……”
“你们的事鹤丸跟我讲过，”烛台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是恋人，对吗？”
刻意隐瞒的事实烛台切以陈述句的语气问出来，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期一跳，他想鹤丸的朋友难道都是这样喜欢惊吓的吗。“不……”他下意识否认，最终还是改了口，“是的，烛台切殿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烛台切学着他的语气，笑着回他。
一两秒的静寂过去，烛台切接着说：“鹤桑他啊，很擅长表达自己和回应他人，但是似乎给你带来困扰了呢。”
“他身边的人太多了，一期君会不安吗？”
藏在心底的话语被这么明白敞亮地说出来，大脑彻底当机的一期保持这双手黏在面团上的姿势，呆呆地说不出半句话。见他如此烛台切从背后挡住他，借位一个暧昧的角度让两人背对鹤丸，低头在一期耳边悄声说：“不相信的话，你看他的眼睛。”
被不熟络的人靠近的不适感让一期僵了僵，然而当他借着烛台切给他留出的缝隙偷偷瞄向鹤丸的时候，一期像是被电击一样抖了一下。
鹤丸的始终流淌着蜜金色阳光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如同冷月一般的凌厉颜色，一期对这个眼神无比陌生，可他分明读懂了它。
——那是鹤丸被夺走心爱之物时才会显露出的戾气。
6
7
自那之后便有霜雪隔在两人之间，寒意渗透四肢百骸，最终侵入骨髓。
就好像又回到了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时候。
那天一期问鹤丸要不要找个什么时候回老街区看看，在鹤丸略有些惊讶的眼神里他不好意思解释说想去街角的书店看看。
“听说要歇业了，有些怀念……”他沉默了几秒，“能请您陪我一起去吗？”
听到后一句话时鹤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我的荣光。”鹤丸学着一期的语气，笑着说道。
于是一个晴朗的周末午后他们并肩在老街上漫步，慢悠悠地走到拐角的书店里。年代久远的屋子采光不算太好，可光线却舒服温柔得让人无比眷恋；一期想这也许是因为追忆与怀念，但更可能的还是身边鹤丸不算太高的体温。
书店老板是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两人走近书店时她笑了，饱经岁月沧桑的声音叫住他们：“吉光，国永，你们来啦。”
“您还记得我们哪！”鹤丸向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你长得可越来越像你妈妈了，”老人笑着，又偏过头对那边的一期说：“记得你小时候是这片最常来买书的孩子，骨喰和鲶尾也都长大了吧。”
“劳您挂心了，他们两个都很好地长大了。”
外面云卷云舒使得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时间在这里似乎也消逝得悠闲，他们谈着天，说起老邻居的故事和已经被两人遗忘的幼时故事，不时飘出的欢声笑语把气氛渲染出不真实的幸福感。
这个美好的下午将让他们永生难忘，如果一期的手机铃声没有响的话。
说了句抱歉，一期走出书店与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鹤丸注意到他脸色愈加凝重，眉眼间阴沉得不像话。等一期挂断电话他凑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却不料一期先开口了：
“鹤丸殿，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学生会的事务出了点意外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鹤丸看着他拦了一辆计程车远去，半字未言。
而后他向老人讨了一张地图，一人走进逐渐聚集的云雾里。
8
一期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云已经积得很厚了，天边有雷鸣滚滚而来，然后雨落连成丝，缀连成幕。他急忙拦了辆计程车回到书店，想着鹤丸会不会等急了。
回到书店却得知鹤丸已经先行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一期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一期知道鹤丸的认路能力，带他走过五个路口再问他方向他鲜少是分辨得清的，一期也曾对他表示过担忧，可鹤丸总是不在意地笑笑。
“我想去哪里，一期给我指明方向不就好了。”
他也记得那年他送给鹤丸地图集和指南针又被他退回的事情，十四岁的小少年一脸别扭地说跟一期分开的时候再学也不晚。那时一期还打趣他说既然这样鹤丸殿您一辈子都辨别不清方向了。
一期急忙向老人告别，脚步匆匆地离开书店。老人叫他回来，给他一把伞。
“吉光，年轻的时候不要着急，你会错过很多东西。”
他谢过老人，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落雷滚滚而下，天地翻腾。一期在暴雨里寻找着，将要失去鹤丸国永的恐惧感在他心里无限放大；手工牛皮鞋踩在水坑里他也不去在意，一片灰色的迷蒙中他找不到前路的方向。
他在哪里，他又想去往哪里。
大脑高速运转，一期如同陷入死水潭的人一样筛选着记忆的碎片：小时候鹤丸离家出走常躲的树丛、街坊旧邻的院落、小学校的操场，以及他们的秘密基地。
——他们的秘密基地。
走在昔日熟悉的长长的堤坝上，一期一个一个数过刻上了岁月痕迹的路标，从一到二十三，他在第二十四个路标前停下。
“鹤丸殿，您在下面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个白色的身影从堤坝上的桥洞里钻出来，沾染了一身泥土颜色的鹤丸偏过头，任凭一期怎么叫他都不去与他对视。
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地图。
一期怔住了。
“您……是想要离开吗？”轰鸣的雷声在一期脑中炸开，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鹤丸手中的地图，声音颤抖着问他。
“不是的！”鹤丸下意识反驳他，而后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身，“说要走的人是一期。”
“学生会的事也好，弟弟们的事也好，每一件都排在我之前，”鹤丸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残酷得让他不忍说出口的话，“我不知道在一期心里，还有什么排在我之后。”
“那天的事小俱利跟我解释过了，让你不安我很抱歉，之后没有控制好情绪那样勉强了你更是我的不对。但是一期，你为什么不愿意正视我们的关系？”
你的否认，我听见了。这于我而言无疑是最终极的审判与惩戒。
可我又是那么爱你，就像海风爱着鸥鸟，相生相依，挣脱不开，舍弃不去。
雨幕仍交织着，然而头顶的凉意已经消散了去。鹤丸转过头，看到的便是距他半步远一期一振，和撑在他头顶的伞。
“我竟忽视您的感受到了这种地步……”
他听见一期抽泣的声音，心底泛起的一阵抽痛使得他不经大脑思考便把那人拥在怀里，好像小孩子拥抱他的珍宝。雨伞落在地上，溅起些许水花，很快便散失在萦纡的烟尘与雾里。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下反而轮到鹤丸不知所措了，他只得安抚似的拍着一期的背，干巴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待落雨渐息，天边夕阳绽开绚丽的赤红，虹霓之下他与一期四目相对，迎着暖光他吻上一期一振，把除了“我爱你”之外的话语全部吞进唇舌之间。
9
这之后不久的某个下午，鹤丸从教学楼里出来，看到的便是安静等待着他的学生会长。他绕了个圈，从背后一下子揽住一期的肩膀，成功地把他的恋人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会受到一顿数落，却不想一期只是叹了口气，问他说：“今天下午要不要来我家喝下午茶？”
“可以吗？”鹤丸愣住了。
走在前面的一期不由得笑出声，他说：“当然，只是您要做好准备。”
——“因为粟田口家的孩子们对他们兄长恋人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